作者 胡群
“五一”假期向来是观察消费市场活力的重要窗口，而今年更显特殊。随着一系列促消费政策的密集出台，这个“五一”成为消费政策实施成效的首次集中检阅。从中央到地方，从发放消费券到举办购物节，从汽车、家电等大宗消费补贴到文旅、餐饮等服务业的专项扶持，各项政策举措的落地效果在“五一”期间得到充分释放和检验。消费者信心是否提振、消费潜力是否进一步激发、市场活力是否得到有效恢复，都在“五一”的消费数据和市场表现中找到答案。因此，“五一”期间的消费情况不仅关乎短期经济复苏，更将成为判断未来消费走势的重要风向标，为后续政策的优化和调整提供关键参考。
五一假期消费恢复呈现显著提速趋势，居民消费需求持续释放。交通运输部数据显示，5月1日至5日，全社会跨区域人员流动量累计达14.67亿人次，日均2.93亿人次，同比增长8.0%。铁路、公路、民航等交通方式的客运量均实现显著增长，反映出民众出行意愿的明显提升。另据商务部数据，“五一”假期全国重点零售和餐饮企业销售额同比增长6.3%，增速较2024年国庆（4.5%）和2025年春节（5.4%）呈现环比提速。这些数据表明，消费市场复苏势头强劲，居民消费需求正持续释放。
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教授、北京大学经济政策研究所所长陈玉宇表示，自去年下半年以来，我国出台了一系列政策稳定房地产市场、化解债务压力，通过更加积极的财政政策与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扩张国内需求。这些政策初见成效，经济短期的困难得到纾解，整体经济已经企稳回升。
当前，在出口等外需持续承压的背景下，市场倒逼机制与政策引导形成双重驱动，内需市场扩容需求日益凸显。近年来，银行业金融机构积极布局消费金融领域，为消费市场注入了持续稳定的金融动能。商业银行、消费金融公司等机构加速推进零售业务转型，以信用卡及消费贷款为核心产品，积极培育新的业务增长点，已成为推动消费金融发展的主力军，切实发挥了金融支持消费的积极作用。
目前，商业银行是我国消费金融市场主要供给者，信用卡和消费贷款是其消费金融的主要产品。金融监管部门实证测算表明，引入消费金融产品后，借款人消费金额提升16%至30%，合作商户销售额提升约40%，能够有效打破借款人当期预算约束，助力释放潜在消费需求，增强消费对经济发展的拉动作用。
中信银行副行长谢志斌在3月27日的中信银行2024 年度业绩发布会上表示，信用卡兼具支付和信贷双重功能，这是金融行业中不可多得的高频使用产品。在推动零售金融融合发展方面具有独特的作用，而且资本回报率也比较高。
消费攀升螺旋
我国消费结构失衡问题长期存在。从历史数据来看，2000年我国总消费占GDP比重为65%，其中居民消费占比47%；到2010年，消费占比明显下滑，总消费和居民消费占GDP比重分别降至50%和35%；虽然2024年这两个指标回升至57%和42%，但与全球主要经济体相比，我国居民消费占比仍显著偏低。
中欧国际工商学院教授、中国首席学家论坛研究院院长盛松成表示，为系统评估中国消费市场发展水平，他的团队选取了经济总量占全球国内生产总值63.16%的10个典型国家（含中国、日本、美国、德国、阿根廷等国）进行国际比较研究。据其展示的对比数据显示，当样本国家人均GDP处于10，000—15，000美元发展阶段时，平均最终消费率达到73.22%的水平。而中国2023年人均GDP虽已达到13，000美元，同期消费率（最终消费支出占支出法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仅为56.8%（注：2024年统计数据尚未发布），较国际均值存在约20个百分比的差距。盛松成通过这一量化对比指出，当前中国居民消费能力与国际同发展阶段国家相比仍存在显著提升空间。
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CF40）发布的《2025年第一季度宏观政策报告》则从中国自身的消费率出发，观察消费的变化趋势：
中国的消费率在过去二十多年经历了大幅的变化，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 2000年—2010年，这期间居民消费率在持续下降，从2000年的46.8%一直降到2010年的 33.9%，下降了12.9个百分点。第二个阶段是2010—2019年，这期间居民消费率开始稳步回升，从2010年的33.9%上升到2019年的38.6%，上升了4.7个百分点。第三个阶段是疫情暴发以后，这期间居民消费率再度下降，从2019年的38.6%降到2022年的36.8%，下降了1.8个百分点。疫情过后，消费率开始再次回升。
京东集团高级研究总监朱太辉在4月13日中国人民大学深圳社科沙龙暨大金融思想沙龙（总第249期）上表示，从未来潜力看，我国消费发展还有非常大的空间。消费目前的增速距离疫情前月均8.5%左右的平均水平还有一定差距，2024年消费对GDP增长的贡献率44.5%距离近十年55%左右的水平还有较大提升空间。
中共中央政治局4月25日召开会议，分析研究当前经济形势和经济工作。
中信建投证券研究的研报认为，从会议表述来看，服务消费将成为后续消费刺激政策的重要抓手。去年12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在部署今年重点任务时提出“扩大服务消费”，而本次会议的表述为“大力发展服务消费”，这一措辞变化，彰显出决策层对服务消费提振经济作用的重视程度进一步提升。4月以来，中央也已发布多份服务消费相关政策文件，如4月7日商务部等12部门联合印发《促进健康消费专项行动方案》、4月9日商务部等9部门联合印发《促进家政服务消费扩容升级若干措施》、4月16日商务部等9部门联合印发《服务消费提质惠民行动2025年工作方案》等，多领域支持扩大优质服务供给。从消费结构演变和国际经贸形势来看，服务消费既是内需增长的重要潜力点，也是应对外部冲击的有力抓手，具备双重战略价值。
然而，居民消费虽自年初以来呈现回暖趋势，但复苏的持续性和力度仍存在不确定性。消费恢复水平有限，未来走势是延续低位震荡还是逐步向常态化增速回归，有待进一步观察。若消费持续乏力，将制约经济回升的动力。
中信证券研究研报显示，当前我国扩大内需已取得阶段性成效，但仍面临诸多挑战。例如，消费总量增速阶梯式回落、消费率低位运行、服务消费潜力有待释放、优质消费供给不足等长期挑战与结构性矛盾。历史上，我国消费政策的思路多侧重于供给侧的改革，非大规模财政资金支持，且很少有现金补贴。背后原因或有：1）供给建设利在长远，需求刺激透支未来；2）财政制度安排对消费政策形成刚性约束，消费政策资金依赖财政赤字或特别国债；3）中国的高储蓄率会降低现金补贴的政策效果。
朱太辉分析认为，当前制约消费复苏的三大关键因素——居民收入、财富效应和消费信心虽呈改善趋势，但修复程度仍显不足：一是2月份16—24岁青年失业率达16.9%（3月份为16.5%），表明消费增长的收入和就业基础有待提升。更为重要的是，自2022年以来，居民可支配收入增速大部分时间低于消费增速且居民可支配收入增速持续低于消费增速；二是从居民收入分类来看，居民财产性收入相对于工资性收入、经营性收入等下降的速度更快，房地产市场和资本市场的财富效应尚未充分释放；三是居民消费信贷减少表明消费信心尚未明显改善。今年一季度居民新增贷款为1.04万亿元，而居民新增存款高达9.22万亿元，提振消费需要解决居民的“多存少贷”问题。
构建消费升级良性循环
在“消费攀升螺旋”的演进过程中，“敢于消费信贷”正成为推动其持续升级的关键动力。面对消费复苏的挑战和机遇，传统的“量入为出”消费观念正逐渐向更加开放和灵活的消费模式转变。敢于消费信贷，不再是简单的提前消费，而是一种基于对未来收入预期和风险管理的理性选择，体现了消费者对自身财务状况的信心和对经济发展前景的乐观。这种转变的背后，是中国经济的持续增长、金融体系的不断完善以及居民收入水平的稳步提升。
今年3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提振消费专项行动方案》，提出“鼓励金融机构在风险可控前提下加大个人消费贷款投放力度”。
中国银河证券发布的研究报告指出，在解读4月25日中央政治局会议内容时发现，在关税升级、外需走弱的背景下，银行零售业务有望受益扩内需、促消费政策本次会议强调要提高中低收入群体收入，大力发展服务消费，清理限制性措施加大资金支持力度。银行零售客户风险降低、资质拓展、需求扩容可期，有利于消费金融发展；同时，消费贷价格战弱化也有助创造良好发展环境。
国内消费金融市场在历经20年的发展后已步入成熟期。
我国自1985年发行国内首张信用卡以来，消费金融行业经历了几个重要发展阶段。起步阶段从1985年延续至2008年，其间商业银行和汽车金融公司开始提供信用卡和抵押贷产品，服务对象主要是人民银行征信体系覆盖的高净值和高收入人群。这一时期，消费金融业务尚处于萌芽期，产品种类和服务范围都较为有限。
随着政策的引导和刺激消费的需求，2009年至2014年，我国进入了消费金融的初步试点阶段。这一时期，先后在北京、上海、成都、天津等16个城市启动了消费金融公司试点审批程序。消费金融公司作为专业从事消费信贷业务的新兴机构开始出现，为行业注入了新的活力。
2015年至2017年，受益于互联网经济的快速发展，消费金融行业迎来了高速发展阶段。以大型互联网平台、支付平台为代表的流量平台纷纷入局消费金融业务。同时，消费金融公司试点范围推广至全国，并放开了消费金融市场准入。这一阶段，消费金融行业呈现出爆发式增长的态势，市场规模迅速扩大，产品和服务日益丰富。
自2017年至今，消费金融市场进入了规范发展阶段。监管政策密集出台，从多个方面对行业相关主体的展业过程进行约束和规范。监管层更加注重防范金融风险，引导行业健康、有序发展。
经过多轮发展，我国消费金融市场的业务模式与行业格局已逐渐趋于稳定。近年来，受居民消费需求低迷的影响，消费金融市场的扩张速度也受到一定程度的抑制。从中长期来看，政策效果的逐步显现有望推动消费对GDP贡献率的提升，同时，消费需求的回暖也将为消费金融市场的发展注入新的活力。
招联首席研究员、上海金融与发展实验室副主任董希淼认为，金融服务是消费环境的有机组成部分。居民消费不足背后的突出问题是居民部门在收入分配中处在不利地位。因此，提振消费的根本措施在于稳定居民就业、提高居民收入、完善收入分配机制和社会保障体系。金融在提振居民消费意愿和能力等方面，具有积极作用。在《利息理论》中，欧文·费雪就对消费者全部财富如何在不同时期进行分配等问题进行讨论。从理论层面看，消费信贷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流动性约束对消费的影响：当消费者即期收入水平较低但预期收入较高时，消费者通过消费信贷的方式增加即期收入，平滑整个生命周期的收入水平；即使是在预期收入有降低可能性时，消费者仍然可以选择消费信贷来保持即期消费水平不会锐减。
解锁消费潜能关键一环
当前，在消费信贷行业格局中，商业银行仍是占据主导地位的参与主体，消费贷款和信用卡是消费金融的主要产品。从客群定位角度来看，传统商业银行主要面向中高收入优质客群，力求在保持资产质量稳定的前提下实现较高的收益。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互联网银行、消费金融公司、小贷公司以及互联网平台将目标客群锁定在中低收入、长尾客户等传统商业银行难以广泛覆盖的群体。尽管这部分人群的详细信息相对更难获取，信用风险相对更高，但同时也伴随着更高的贷款收益率。
然而，不可忽略的是，自2022年“信用卡新规”颁布以来，中国信用卡市场正处于调整期。人民银行数据显示，全国信用卡和借贷合一卡数量在2021年末达到8亿张的高点，至2024年末已回落至7.27亿张，较高点时减少了7300万张。这一趋势在2025年仍在延续，目前已有多家银行信用卡分中心宣布关闭，其信用卡App也陆续下架，进一步印证了行业的结构变革。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并非所有银行都呈现出相同的趋势。例如，在国有大型商业银行中，中国建设银行境内信用卡贷款余额已升至1.07万亿元，较上年增长6.89%，成为全国首家信用卡贷款规模突破万亿元的银行。在股份制银行中，中信银行表现同样亮眼，截至2024年末，其信用卡累计发卡量达到1.23亿张，较上年末增长6.68%；信用卡贷款余额为4878.82亿元，全年实现交易量2.44万亿元，资产质量整体保持平稳，业务经营稳健发展。这表明，即使在行业调整期，一些银行仍能通过精细化管理、差异化竞争等策略实现业务增长和有效风险管控。
而这背后，正是对消费市场多元化、场景化趋势的深刻洞察和积极布局。以中信银行为例，其信用卡业务在2024年积极响应国家政策，深度融入全行“零售第一战略”，通过产品多样化、客群精细化经营以及线上线下场景的深度融入，成功抓住了消费升级的新机遇。
当前，消费市场呈现出多元化、场景化的发展特点。中信银行信用卡秉承“以客户为中心”理念，深入洞察不同客群消费特点，持续迭代信用卡产品，以多元化金融产品供给满足用户需求。
在产品策略方面，中信银行信用卡针对不同客群推出了多元化的产品体系。对于商旅人士，该行推出了中信银行凤凰知音胖安达联名信用卡、中信银行香格里拉联名信用卡等特色产品，以满足其出行及住宿需求。针对年轻客群，特别是Z世代人群的消费特点，中信银行持续创新并推出“有颜有个性”的颜卡系列产品，包括提供丰富线上购物优惠的“龙马精神卡”、畅享酷玩休闲的“GO卡”、低至0.9元即可享用咖啡的“醒醒卡”，以及满足高频公共交通出行需求的“PASS卡”等。截至报告期末，中信银行颜卡系列产品累计发卡量已超过1500万张，深受年轻消费者喜爱。
在场景建设方面，中信银行信用卡紧扣消费市场需求，深耕“食住行娱购”等民生消费场景，以品牌消费活动为抓手，强化场景获客，优化金融服务体验。一方面，该行推出了针对特定消费场景的特色产品，例如提供指定美食商户15%返现的“i吃卡”、针对高铁出行提供票务及订餐15%返现的“爱行卡”，以及提供生活缴费15%返现的“爱家卡”等。另一方面，中信银行信用卡持续开展“9分享兑”“9元享看”“精彩365”三大品牌活动，深入推进特色商户生态建设。通过支付满立减、代金券、平台到店优惠等多种产品组合，该行不断提升用户消费体验。截至报告期末，中信银行信用卡已与全国超过6000个商户品牌建立合作，覆盖门店超过40万家，活动参与客户约1200万户，上线商圈近1500个。
在当前政策鼓励消费、促进内需的背景下，市场乐见银行信用卡业务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银行可以依托自身优势，加大对信用卡产品的创新力度，例如针对不同客群推出定制化信用卡产品，满足其个性化消费需求；同时，加强与商户的合作，构建信用卡消费生态圈，为持卡人提供更多优惠和便利。此外，银行还应积极运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手段，优化信用卡的风险管理模型，精准识别潜在风险，有效防范信用卡欺诈等不良行为的发生，保障持卡人资金安全。通过这些措施，银行可以进一步释放信用卡业务的消费潜能，促进消费升级，为经济增长注入新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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